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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刀宗的观心武场内空无一人,寻常弟子早就回房休息,便有一二勤勉的也更喜欢去设施更为完善复杂的万象武场练习,倒是侠士和甘青阳早前在此处结识,便总喜欢约在这里切磋。

    但此时已经到了二人约定的时刻,甘青阳却不见身影,侠士正准备在武场内打坐静心,等待甘青阳到来,忽然听见落锁的声音,一回首,洞幽刀主站在他的身后,冲他晃了晃手上的钥匙:“想出去吗?”

    是莫铭。侠士原本放在刀柄上的手又落了回去,怪不得他没听见任何动静,如果是莫铭的话在他面前隐匿气息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他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洞幽刀主。”

    莫铭将钥匙系在了自己的刀柄上:“不必说旁的,拔出你的刀。今天你没那么容易出去。”莫铭的眼中闪着精光,他等今日已经等了很久了,倒不是说他一个刀主还非要拉着普通弟子比武,只是……此事说来话长,还要追溯到宗门会武的时候。

    当时侠士作为刚入门不久的新弟子,代表不惧堂来参加宗门会武,竟然夺得了魁首,着实爆了个冷门。莫铭痴于练刀,已经与外界隔绝数年,这次会武是他第一次主持,一度担心会落得没有魁首的下场,好在侠士脱颖而出,他亲制的奖励也能送出去。

    会武魁首可以选择宗主或三位刀主中的一位来指导更高层的武学,他听旁人说往常的魁首大多选了宗主,毕竟谢云流“剑魔”声名在外,于武道着实是绝无仅有的大家,选他也不足为奇。但侠士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没有选宗主,也没有选入门前于他有恩的浪三归,更没有选教导出两位高徒的练红洗,反而选了他这个隐居多年、不通世情的洞幽刀主。

    莫铭从来没有收过徒弟,自然,侠士也不算他的徒弟,然而指教一事,又与师徒何异呢?既然宗主嘱托他要悉心教导,他也就真将侠士当自己的头一个弟子来训练。侠士在拜入刀宗前就苦修了数年,对他那称得上有几分苛刻的训练计划也闭口不言,一昧地听从照办,有这样一个弟子,作为师父的莫铭是很省心的,甚至于对收徒有些阴影的练红洗也劝他说如果喜欢侠士就赶紧把人收作徒弟,免得被旁人抢了。莫铭却很沉稳,他自认与侠士心有灵犀,虽未行拜师仪式但已与师徒别无二致,并不着急,况且侠士天天把他做的那顶“岚峰破晓”带在身边,又有谁会不长眼色越过他这个刀主去收侠士为徒?

    可不知哪一天,侠士把“岚峰破晓”摘下来了。

    莫铭一开始还对此无知无觉,只是奇怪怎么侠士这个武痴近日也不来找自己讨教了?他只当对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可时日久了,越发觉得孤单,他忍不住去找侠士,才发现自己连对方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莫铭猜测约莫是自己迟迟不说要收侠士为弟子,让对方胡思乱想,因而在问了方轻崖侠士的住所后,他堵上门去,义正辞严地说自己准备正式收侠士为亲传弟子!岂料遭到了对方一迭声的拒绝。他心有不甘,又追问侠士最近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对方只说近日在陪甘师兄他们训练。

    甘青阳那群小子怎么比得上自己?莫铭不理解,他几乎是咄咄逼人地追问,但侠士一连找了几个借口,都不完善,索性闭口不言,任由莫铭怎么追问都不开口,这下可好,莫铭本来就是头一回收徒还撞壁,又瞧他锯嘴葫芦的样子,再淡泊的性子也要生气,当即愤愤离开。

    离开是离开了,但仍不忘去探究他这个未过门的徒弟究竟有何心结。他先去找了练红洗,把侠士的异状如此这般地陈述了一遍,末了请教流芳刀主有何见解。流芳刀主有很多见解,但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终究没敢顶着两段失败的教徒经历去对旁人的师徒关系置喙。

    莫铭于是又去寻浪三归,浪三归倒是很敢置喙,问侠士疏远他之前你们最后一次对练都做了些什么,莫铭一五一十地说了,同往常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那天他手把手带着侠士过了一遍招,毕竟那套刀法他靠言语也陈述不好,只能如此教学,反正都是男人,肢体接触一下又不会有什么。浪三归也想不出哪里不对,但他提出一个很有建设性的建议“实在不行你把这徒弟让给我,我替你教”,莫铭婉拒。

    他想不出答案,索性就把人再叫出来练一遍。

    莫铭并未取用洞幽刀,手中拿着的是以青竹劈成的一把竹刀,但落在他的手中,无端便生出一股气概,令人不容小觑。侠士也握紧了手中的九野,他清楚,除非全力以赴,否则今晚他是走不出观心武场了。

    武场内并未点灯,从窗纸透进来的月光如鲛珠般莹莹。侠士敛气沉神,仿佛同夜色融为了一体,他倏地拔刀出鞘,空气中的微尘也被这凛然刀光滞住,他破开沉寂直冲莫铭而去,后者以竹刀轻轻一拨,便将这势如海潮的一击挡下!侠士步法变化,御气驰风后撤数尺,莫铭见状轻笑道:“倒是长记性了。”侠士不语,又施展决云势快速贴近,两人靠得极近,在铮铮刀鸣与无边夜意中,莫铭的一双眼如明火般炯亮,令侠士蓦然一慌。他迅速回稳心神,然而莫铭已抓住这一瞬的空隙,迅速以竹刀连攻数式。

    刀气长啸,屋外传来树叶婆娑声响,不知又有多少枝叶簌簌纷落。侠士索性以进为退,直面锋芒!他足尖轻点在空中跃起,双手持刀呈横云断浪之态朝莫铭劈去,刀气相抵,徒留一阵寒意。莫铭眼中闪过惊艳,看来这些时日他虽未和自己对练,但也没松懈了修习,又或者和师兄弟们切磋才养出他一往无前的刀势。

    然而侠士方才的失神他也没有忘记,莫铭又与侠士比过数十招,自觉差不多摸清对方的进步与不足,不再收敛,竹刀挥舞得越来越快,气势磅礴,如骇浪怒涛,在侠士避无可避之际顿然上挑,一招洗兵雨将他手中长兵缴落。

    “……”侠士站在场中,莫铭的竹刀抵着他的喉咙,再未上前,却是轻轻翻转,用刀背挑了挑他的下巴。“进步不错。”莫铭夸赞道。

    侠士眼睫半垂,弯腰捡起地上的九野:“多谢刀主,我愧不敢当。”

    明明以前被他夸都会眉眼弯起,高兴得收不住的样子,怎么如今沉闷了许多。莫铭本来轻松些许的心情又被侠士此番情态带得郁郁,他张口,正要出声指教侠士方才走神的问题,就见对方闭目抱拳,微微躬身:“恳请刀主允我出门游历。”

    “不行!”莫铭下意识道,他否决得太快,话一出口竟连自己也愣了一下。

    侠士沉默一会儿,继而道:“我心有囹圄,境界恐至瓶颈。或许出门游历,见识山川自然,能助我领悟刀法真谛。”

    他说得诚恳,莫铭却是眉头紧蹙:“我这么多年都在宗门练刀,从来没有什么瓶颈是要出门游历解决的。”自然,这其中或许有他和谢云流的约定束缚,但他的确不认为外物便能让人忽然灵光一现突破瓶颈了,不过是日复一日的练习累积,见海潮有若强攻,见山壁有若回守,万事万物皆为刀,才能有一瞬抓住机遇,破限登顶。

    侠士又是沉默。莫铭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是啊,他在想什么呢。侠士恍惚,将头更低了些,然而即便不去看,莫铭的眉眼鼻唇他也能一一描摹出来,不知是何时起,他开始贪恋洞幽刀主对他的赞赏夸耀,喜欢对方舒眉展目地说他今日又有何进步。他眷恋与刀主比武切磋,享受莫铭对他毫无保留的指导,直到……直到那日对方握住他执刀的手,告诉他再向下压一点,刀气才能斩得更远,而他在意的竟只有自己这样仿佛被莫铭圈在怀里……

    意识到对师长的感情几乎令侠士惶恐不安,他清楚流芳刀主就曾经有一个徒弟对她暗生情愫,后来自己退出了宗门。他、他难道也,他怎么能妄想那般欺师灭祖有违人伦之事呢!

    侠士痛苦地强迫自己远离莫铭,他知道自己的感情是错的,可人情如何能轻易扭改,只好故作疏远,见不到这个人,也不会再动情了吧,偏偏莫铭不了解他心中苦闷,执意靠近,他请求出门游历,也被对方否决了去,他如今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莫铭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气得不行,他一甩袖子,将钥匙扔到侠士面前:“何必当初选我教你。”侠士的心倏地收紧,仓惶抬头,就只见莫铭的背影决然离开。他抓紧手中的钥匙,坐在空荡荡的武场内,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颓然叹息……

    他在武场坐了整整一夜。

    自那日后,他和莫铭的关系便陷入了冰点。

    连向来跟根木头似的甘青阳都来问他是不是和洞幽刀主怄气了,怎么上回对方还要借他的名义约侠士去观心武场?面对同门的关心,侠士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道没事,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终究也没选择出宗门游历。

    日子一天天过着,很快到了侠士在刀宗过的第一个冬至,以往他独身在江湖上流浪时,有条件便寻个摊子吃碗饺子,没条件饿着肚子过节也不是没有过,看着师门上下齐心协力包饺子的氛围还真是……颇为新奇。

    侠士消沉了两三个月的心情终于雀跃了一点,被汤圆圆拉着一起包,她一边包一边叽叽喳喳地说别的堂还有弟子负责去给江湖上各大门派的掌门送饺子宴,也不知为何那些弟子愁眉苦脸的,要了好多盒饺子才磨磨蹭蹭地出门,还有的说要先去少林上柱香,送饺子才送得顺利,“真是搞不懂,送盒饺子有什么顺不顺利的。”她这么说着,又把一枚通宝包进了饺子里。

    “小刀主,咱们堂就分了十枚通宝。”有好心弟子提醒,用自己的通宝多包二十枚真的不会被发现嘛。

    侠士忍俊不禁,他知道汤圆圆是好心,好运气多分散出去也不是什么坏事,便也没有阻止,不过汤圆圆包得确实是有点多了,不说旁的,硌坏了牙齿怎么好,于是帮着气鼓鼓的汤圆圆又把饺子拆了取出通宝重新包。忙完之后,汤圆圆送了他一壶酒,说是她偷偷在集市上买的,结果被宝儿师姐发现了,勒令她要么把酒埋了要么退回去。

    以她的年纪喝酒着实是太小了些,商宝儿也是为她好,况且这酒烈得很,就更不适合初尝者喝了。倒是侠士跑江湖的时日长,喝酒肯定不在话下,汤圆圆为了避免这坛好酒埋泥土里白白耗费光阴,索性将酒送给侠士,也不算辜负。

    侠士不忍拂了她的好意,接过道谢。其实他并不怎么会喝酒,喝醉以后还……嘴上没个把门,就不常碰这杯中物。

    但近日冬至将至,宗门里给普通弟子放了假,又恰逢他确实心有所困,不如趁此机会自己关上门大醉一场,看看借酒消愁是不是真的管用。

    于是莫铭找上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只醉醺醺的侠士。

    他的想法很简单,尽管自己和侠士有一点小矛盾,但他毕竟是师长,又不曾真的收过徒弟,或许是哪里让侠士不适应了又不好说。自己生了几个月的气,再怎么样也消得差不多了,况且冬至之后就是新年,难道真的要把那一点赌气带到新的一年里不成?

    莫铭按照过往的经验在几个武场里都寻过,没看见人影,抓了几个不惧堂的弟子来问,才知道侠士早早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按理来说,听到对方已然歇下,正常人会选择次日再拜访,但莫铭于海之丸残骸独居数年,人情往来的规则都忘得差不多,他又是忍不了拖拖拉拉的性子,当即去了侠士的住所。

    那处门没有锁,莫铭敲了敲没听见屋内有什么反应,便尝试性地推开一道门缝,一股醇香的酒味打着圈飘了出来,他进屋一瞧,侠士抱着个酒坛子缩在椅子上,听到声响抬睫望来,那一双醉眼在烛火下朦胧又脉脉,莫铭的心弦跟着颤了颤。

    “刀主?…”侠士是真的有些醉了,分不清眼前的人是真人还是幻影,他喃喃出声,仍旧一副呆呆的样子坐在原处。

    莫铭想了想,跟着坐到桌边,他单手支着下巴,问:“还认识我吗?”

    侠士点了点头,小声说:“莫铭。”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呼洞幽刀主的大名,嗓音又被酒浸透了似的,轻飘飘没个着落,像羽毛挠在人心上。莫铭说不准自己心里那点满溢出来的感受,转移注意力般随口问道:“哪儿来的酒啊?”

    “是圆圆师姐送的。”虽然年龄比汤圆圆大,但侠士一直好生叫她师姐,哄得小姑娘高高兴兴的,“因为我帮她……嗝,拆饺子。她就送我了。”

    听说过包饺子没听说过拆饺子,莫铭一时好奇:“什么拆饺子?”

    侠士于是将汤圆圆如何多包了二十多枚塞了通宝的饺子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他虽然喝醉了酒,语调略有含糊,像含着一大块饴糖说话,但条理清晰,并不像旁的醉汉说话颠三倒四。

    莫铭接连又问了几个问题,对方都乖乖地回答。他也算是知道侠士喝酒为什么要关起门了,这醉后坦诚的模样,问什么就答什么,让有心人逮到可怎么办才好。

    随手拿起剪刀,莫铭剪掉桌上燃到一半的蜡烛过长的烛芯,看着轻轻摇晃的火光,他突然想起那个困扰自己小半年的问题,喉咙微微发紧,状似无意道:“……你不肯当我亲传弟子,是另有想拜为师长的人,还是……觉得我不堪为师?”

    侠士抱着酒坛,侧过身来,好似在认真倾听莫铭发出的问题,他的眼珠动得迟缓,思考得极费力的模样,半晌才摇摇头:“都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他眉心蹙着,仿佛不大乐意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流芳刀主。”

    因为练红洗?

    “你想拜她为师?”莫铭试探性地问。

    “我说了我没有另想拜为师长的人。”侠士瞥了他一眼,显出有些生气的样子,复又沉默,好会儿才闷闷道,“流芳刀主有一个徒弟,因为喜欢她自己背出师门了。”

    他将手搭在莫铭的领子上,虚虚扯着,那双醉眼迷蒙又哀伤,单是与之相触,莫铭的心便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灯花爆开,侠士的声音在静谧里竟然有些哽咽。

    “如果、如果我也拜您为师……”

    “终有一天,我也会不得不离开宗门的。”

    他痛苦地闭眼,脑子晕晕涨涨的,用力地摇了摇想让自己清醒,却有一双手温柔地摸着他的后脑,安抚他躁郁的情绪。

    莫铭看着侠士的眉宇舒展开来,歪在自己的怀里呼吸渐沉。他无意识地捏了捏侠士圆润的耳朵,又将碎发撩到耳后,露出那张他看了无数遍的清隽面容,喃喃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烦躁不安和看到侠士刻意避开他时那股酸闷的感觉是何缘故,原来如此,自该如此。莫铭唇角微扬,渐渐反应过来自己接受了怎样的告白,眼角眉梢藏不住欣悦与畅然。他内定的好徒弟喜欢自己,还偷偷担惊受怕了那么久,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练红洗的徒弟因为喜欢师父就要背出师门,但他自己没有那些顾虑,独居海之丸残骸太多年,莫铭将尘世俗规几乎忘了个干净,只剩下个本心。

    他的本心告诉他,他对侠士的感情同侠士对自己的心意是一样的。

    这世上哪儿还有比两心相知更好的事情呢?

    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侠士沉睡的眉眼,一时贪看不够,一时又想把他摇醒,告诉对方他也不想当他师父了。等到烛火燃尽,莫铭才恍然夜已深沉,将这醉倒的小刀客抱到床上,莫铭“纡尊降贵”地替他擦洗了一番,原想离开,可手摸上门板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回首望了一眼。

    侠士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他睡相很乖,也没有磨牙打呼的坏习惯,连呓语也没有,但就是让莫铭脚底生根似的挪不动步。

    正常人看到心爱的人守着自己醒来,应当会很高兴吧?

    莫铭为自己的驻留寻了个借口,毫无负担地脱去外裳也躺到了床上,侠士平稳的呼吸就离他更近了,虽说往常练刀时也不是没有亲近的时候,但心态不同,看到的自然也不同。他往日不识风月,只想着侠士哪一式练得好哪一式需要改进,现下则满心满眼地看着这个人,想他怎么这么好看,哪哪儿都长得符合自己心意。

    等侠士醒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一句轻柔的问候。

    “醒了?还记得昨晚说了什么嘛。”

    他睡得迷瞪,下意识回了句:“什么?”

    再一侧首,莫铭那张殊艳俊逸的脸近在咫尺,侠士当即被吓得清醒,唰的一下从床上起来改为跪姿,膝行着退了几步:“刀刀刀刀…刀主!”

    他脑子凝固住,越想回忆起昨晚的事就越是一片空白,莫铭疑惑他怎么不喜反惊,耐心解释道:“昨晚你喝醉了,什么都跟我说了。”

    喝醉了……什么都说了……

    侠士呆呆的,还没回过神的样子,嘴唇颤抖着半晌说不出话,莫铭猜测他可能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但酒后吐露的心意总归不会是假的,因此格外有自信:“你说你喜欢我啊,不记得了吗?”

    侠士的手啪的捂住嘴,要不是顾虑莫铭还在这儿,简直想给自己来上几巴掌。怎么办……他今天就要被逐出宗门了嘛,可不可以等冬至后再走……

    莫铭哪里晓得他连去哪个桥洞凑合一晚都想好了,顾自捏了捏对方的脸:“总之我们以后就在一起了,现在外头都怎么说来着——情缘,嗯……我们就是情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