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两年前,训练营最终排名厮杀。

    剧烈的头痛让舒青尧紧蹙起眉,眼前被白光充斥。

    他知道自己躺在一个不怎么舒服的泥土地上,到处是石头硌得他伤口更疼,上面还时不时有水滴到额头上,让他睫毛不安稳地颤动。

    可是眼皮好像千斤沉重,怎么都睁不开。

    旁边好像有两个男人聊天的声音,其中一个悠闲又傲慢,响在舒青尧耳畔。

    “古叔叔把暮色都给你了,我以后得叫你老板。”

    听到调侃,另一个男人显然成熟许多,笑了一声,声音低沉道,“乱称呼让人笑话。”

    “这不乱,我可比你清楚暮色是做什么的,没叫你老鸨不错了。”

    “……”

    “……嘶,错了大哥,错了,少主大人。”

    耳朵像进水了一样,什么叽里呱啦的舒青尧都听不清,只觉得分外聒噪。

    “嗯……”

    痛楚隐隐约约蔓延开,他隐忍地闷哼一声,眉头紧蹙,随即艰难地睁开眼,干涩得没有一丝水分。

    视线模模糊糊,入目即是山洞的顶部,一颗水珠“滴答”在他头顶,像点燃引信,立马将他全身的痛觉唤醒。

    “呃!”

    痛喘声非常沙哑,剧痛令舒青尧表情有些狰狞。

    他的肩膀被子弹洞穿,一个贯穿伤口让他半边身子都疼麻了,顷刻汗如雨下。

    身边的男人注意到他醒了,懒洋洋地垂眸瞥了他一眼,“麻药过了。”

    然而就是这双黑眸里含着的戾气,让舒青尧顿时心中警铃大作,死盯着他们二人,骤然不管不顾手脚并用,艰难挣扎起来后退。

    “嗯……”

    不经意间扯动伤口,他这声闷哼充满隐忍,像头不屈而野性的狼,再配着他十足警惕、富有杀心的眼神……这让篝火对面男人的指尖一顿,几不可察。

    舒青尧的伤口很严重,时奕本来给他包扎得干净利索,结果被他挣动一下子撕裂开,又将绷带染上大片血迹。

    鲜红的颜色让时奕蹙起眉,略微烦躁起来。

    “咔哒。”

    顶在眉心的枪口让一切声响骤然消失。

    舒青尧倏然全身僵硬,汗毛战栗一动不敢动,缓缓吞咽一下。

    “想活命就别动。”时奕的声音很慵懒,黑眸蕴着淡淡的警告意味。

    训练营的人不管在哪出现都代表着危险,更何况舒青尧面前一下子出现两个,还是在他最脆弱的时刻。

    汗珠顺着下颌线缓缓凝聚、滴落,生命的威胁下,舒青尧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从没见过,还给他脱了衣服包扎不取他性命?

    几小时前,他中了几人的埋伏,如今稀里糊涂捡回条命,他根本不知道面前二人什么时候会出手,或是对他图谋什么。

    “让我活下来,”舒青尧的嗓音很冷静,只不过被痛楚染得有点哆嗦,“我知道逃出岛的路线,即使你们爬不上前六名,我也能给你们提供退路,让你们活命。”

    他知道训练营的人眼里除了生存没有其他,如果自身实力不足,把他干掉也挤不进前六名,照样成为别人的养分。

    所以能够保命的方法对死侍来说是致命的诱惑,他敢打赌没有人会拒绝。

    可是听到这话,时奕眼中浮现出十足的戏谑,见对面的古昀还在往篝火堆里添树枝,没什么反应,他便也无聊地放下枪。

    “放心,我们对你没兴趣。要动手你早是一具尸体了,我还给你包扎做什么。”

    舒青尧一怔,显然云里雾里。

    他们出现在最终排名厮杀中,在你死我活的大逃杀里不但救了他一命,还给他涂药包扎,实在太奇怪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赤裸着、被绷带缠紧的上半身,又警惕地望向他们,半信半疑,哑着嗓子问,“这是哪儿。”

    “月津湖旁边的崖洞。”时奕抱臂倚靠在洞壁,如实相告。

    “……你们也是参加终训的?”

    时奕轻而易举看透了他眼中的试探,悠闲道,“不像么?”

    舒青尧始终盯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再拿枪指着自己,像头伺机而动的狼,冷笑道,“我在训练营这么多年,没见过你们。”

    他也不怕话多会给自己招来祸端,毕竟确实如男人所说,要取他性命早就动手了。

    话音落下,空气有一瞬寂静,足够令人起疑。

    而这时,对面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拂了拂手上的炭灰,缓缓抬起眼眸,平静地望向他。

    “初次见面,不用这么紧张。别人都叫我小云,云朵的云,我在这场厮杀开始前刚加入训练营不久,你没见过我很正常。”

    舒青尧挑了挑眉。

    这种说法合理是合理,不过这男人奇怪得很,你死我活的厮杀营里他居然在山洞里烤鱼,一派悠闲也不怕引来其他对手,而且根本不像要杀他的样子……那视线落在他身上,倒像在欣赏他上半身赤裸的肌肉。

    舒青尧皱起的眉头微微放松,稍卸了力气后倚在洞壁上,打量起他,“哦……你应该比我大,我叫你云哥,可以吧?”

    他做出放松警惕的样子,预估了一下他们的实力,然后想先跟这位云哥聊聊,看能不能套出点什么来。

    既然对方暂时不打算把他怎么样,他也无需担心太多。只要稍稍恢复一些,到时候以他的实力根本可以不在乎这两个人的威胁。

    “随意,一个称呼罢了。”古昀依然没什么表情。

    舒青尧看不出云哥有没有在骗人,可他总觉得这男人的眼神深不可测,不但一丝都看不透,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压迫力,让他被看一眼就浑身难受,仿佛从头到脚都被这淡淡的视线扫了个遍。

    见他初步放下戒备,时奕唇角勾起个几不可察的弧度,友好地朝他伸手,“你可以叫我……医生。怎么称呼你?”

    舒青尧也不习惯这种看着很文明的礼节,生疏地和他握手,感受到和他差不多厚的茧子,也没点破这位“医生”,想了想说,“叫我十三吧,反正最终我也会是十三号。”

    十三号,整个训练营的第一名。

    现任少主这一支传承了三代,家奴和影卫也按规矩,以六人辅佐的制度从一号排到了现在,轮到少主古昀接替,正是以十三号开头。

    这是舒青尧他们在教官手底下必学的常识。

    他们每天除了战斗,从死人堆里拼尽全力爬出来以外,还要学习古家家奴的规矩,了解主子们的喜好,几乎从生活起居到家族事务全方位贴合主子的脾气,没有什么是涵盖不到的。

    听到舒青尧如此稀松平常说出这样倨傲的话,古昀缓缓打量他一眼,眸中泛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评判道,“你很自信。”

    舒青尧无所谓地抱起双臂,“我从进训练营就是第一,怎么,你进来的时候他们没和你说过?”

    他倒不是刻意炫耀什么,只是优秀惯了,自信和高傲已经渗透进骨子里,倒像与生俱来的。

    听他这么说,古昀饶有兴致地多看了他几眼。

    他身上有一种恣意洒脱,或许是独属于强者的不在乎,连炫耀自己的实力时语气都有点不耐烦,仿佛被人夸赞够了。

    “呵。”时奕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慵懒支着脑袋,“我只知道你被打得半死不活,被你昀哥救了一命。”

    提到这事,舒青尧便有些气,难免脸上挂不住,偏过头去骂道,“哼,要不是四打一偷袭,他们连我一根头发都摸不着。”

    他常年在训练营里,虽然早习惯了这些下三滥手段,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那些畜生一通。

    随即,他望向云哥,扬了扬下巴,“谢了兄弟,不管怎么说你都替我捡回条命,我记下了。”

    听到这一声兄弟,时奕忽然定定地看着他,又望向一边的“云哥”,似笑非笑摇了摇头,没说话。

    古昀也不看他,只低头给焦黑的烤鱼翻面,从容地回道,“客气。”

    舒青尧知道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善良,这两个人的目的他暂时还不清楚。

    不过他永远都想不到,他眼中的云哥和医生有着怎样的身份地位,和他们仅仅一个照面而已,就造就了一段不浅的缘分。

    黑夜白昼交替得飞快,能量手环上显示的人数锐减,到现在整个岛上已经不超过20人了。

    舒青尧伤得重,现在出去就是送死,不如在山洞里苟着养一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