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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没有力气嚎哭了,喉咙间发出些嗷嗷呜呜的声响,她想起自己刚嫁人那一年,老赵带她进山拾柴,从林子深处传来类似的哀恸叫声,等他们走近看时,发现是猎户布下的陷阱里躺着一只黄麂,后脚已经被尖锐的竹签子洞穿,身子底下都是血,想来已经挣扎到脱力了,躺在洞底无助哀叫着等死。一声又一声钻进姚婆婆的耳中,麂类有双灵动美丽的眼睛,此刻已经空洞发灰,它躺在洞底往上看着姚婆婆,继续着哀叫,就像拼着最后的希望押在这个年轻的女人身上。

    “救救,救救它,赵,咱救救它....”她不自觉抓紧丈夫的手臂。

    “这血都要流干了,脖子都发僵了,铁定救不活了。这是村里猎户的点,掉进去就是他的了,咱不能去拿啊.....”丈夫咽了咽唾沫,哀叫声也让他心中生起不忍,但又不好为只将死的兽破坏了乡里乡亲关系。

    “走,咱们回去了.....”他抓起妻子的手,在一声声的哀鸣中往林外走去。

    当晚,姚婆婆就病倒了,晚饭一口没吃下,光蹲在门口吐了,等到苦胆水都呕出来后,又开始闹肚子疼。当时公婆还在世,一家人急得满屋乱转。婆婆给她安顿在热炕上,老赵和他爹套了车去镇上找医生。等他们刚走,姚婆婆这边发作了。

    “妈!妈!肚子疼啊,疼,可疼死我了.....”

    “我儿乖,你哪儿疼啊,妈给你揉揉,你别怕啊,医生马上就来了!”

    婆婆一边紧握她的手,一边用汤婆子给她捂在肚子上,两个女人在昏暗的灯光里苦等着丈夫们带着医生赶回。

    “呀!我儿,你怎滴来红了?”婆婆突然瞥见被单上散落的鲜红,警觉起来。

    “不,不能啊,我上旬才刚好....”她又痛又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做女子的时候每月可这样痛?”婆婆问。

    “没,没得,我葵水来时还下地割猪草,一点都不妨碍。”她辩解道。

    “那,这....”婆婆眼见着没了主意,扯过一旁的毛巾垫在她身下,给她重新盖好被褥防止着凉了,对病情雪上加霜。

    “我儿,你眼睛闭着养养神,你这样看着妈,妈心里痛啊....”婆婆第5趟从窗边走回床边,摸着她的额头劝慰。从她家到镇上,走路脚程快都得3小时,儿子架骡车赶,也得2小时,这一来一回,可不得后半夜了,媳妇子就得熬着等,可怜呐.....

    想这女子刚进门不过半年,却是手脚麻利,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加上性情温和,待人和气,进进出出一声声爸妈,好像平白多了个贴心的幺女儿,把这老俩口心里给美得成天乐滋滋。可这眼下她正遭受病痛折磨,她眼泪就忍不住从眼底冒了出来,又怕被媳妇看见,只能凑到窗户边,一边踮起脚候着骡车回来,一边偷偷抹泪。

    直等到婆婆剪了第二次灯芯,又用剪刀头拨了拨烛火,“彻!彻!”老赵赶骡车的声响才从村道上由远及近传来。

    “我儿!回来了!他们回来了!”婆婆忙拉开门栓,只见父子俩须发皆湿,头上还冒着一丝丝的白雾,可见架着骡车一路疾驰尽了心力。车上坐着镇里的驼背老医生,约莫60来岁。以前还没有卫生院这样的基层卫生机构,这位医生自己在镇上开了一家医馆,自己坐诊开方顺带抓药煎熬。附近居民谁有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都来这家医馆。驼背医生医术另说,但医德没话说,无论是给一锭银还是几个铜板甚至没钱给点家里种的粮食瓜果,他都乐呵收下,该怎么治还怎么治,定会尽力。这天夜晚,他嘱托药童候着炉火,自己就去里屋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