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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娟儿!娟儿!”无助的少女抬起脸来,看到五婶娘家的大哥,二哥站在她面前,还有力伟,三个已经十七八的少年身材已经抽节拔高,围拢在她面前,街边昏暗的灯笼亮光投射他们的身影将她拢住。

    那一刻,周娟觉得自己就像又回到了幼年时那一年看龙灯,火舌一喷出,她吓得直哭,父亲牢牢将她搂在怀里,母亲在一旁不断摸着她的小脑袋轻声安慰。周娟不知道为什么会将这三个少年与自己壮年时的父母联系在一起,只是心里觉得,见到了他们就像有了屏障,有了怀抱,把一切令她惊惧的,委屈的都牢牢挡在外头,她不用再哀哀哭泣,无助地瘫坐在寒风里泪流满面又无计可施。

    三个半大小伙子在前头或背或抬着周老爹,周娟牵着弟弟跟在后面,跌跌撞撞往家里走去。家里实在太穷了,也请不起大夫,周娟给爹擦洗干净后,他就躺在了里屋那张自己打的木床上再也没起来过,酒精上头加上冻了大半宿,瘫了个彻底。

    周娟又喜又忧,喜的是再也不用带着幼弟满城找爹,再也不用将那点攒的票子东藏西藏生怕被爹找到去喝大酒;忧的是家里瘫了个人,一刻也离不了人,她也不能再走远些揽活。更令她担忧的是,小弟眼看着就要娶媳妇了,人家姑娘家上门来一看,家里躺了个瘫子,还有个未嫁的老姑姐,纵使说爹由他服侍,那人家也不见得瞧得上她们这破烂的家。如果啥也不挑,甭管那瘸腿的驼背的,家境还不如她家的,周娟又不愿委屈了自己弟弟。

    就这样熬了一年又一年,他爹走不动道,周娟也不给他酒喝,反而让他身体恢复了些,每天中气十足地躺在榻上叫唤,不是要酒喝,就是咒天骂地,满嘴喷粪。好几次气得周小弟抄起板凳就想结果了这老登,都被他姐死命拦了下来。

    这天,周娟刚端着饭走到房门口,就听见里头他爹在里头有一句每一句叫着:“酒啊,要喝酒...”

    一见到女儿进来,他忙从床上挣扎着想立起上半身,“娟儿!娟儿!酒!给爹喝口酒哇!给爹喝口...”一边说着一边涕泗横流好不狼狈。

    周娟看见他爹这副癞皮狗般,不由得拧紧眉头,“爹!酒是没有的!你甭指望咱们还能给你买酒!你看看都被酒给害成啥样了!”她一边没好气说着,一边帮着她爹坐起身靠在身后那团烂棉絮上。

    “爹,快吃饭!张嘴!”周娟掰下一小块馍,夹了些泥螺酱喂给手都抬不了的父亲。

    “酒,酒,我要酒....”周老爹干脆耍起了无赖。

    “爹!你别这样,都说了家里没有酒,再说这天都擦黑了,上哪儿给你弄酒去!你快些吃饭,吃完我还得收拾,晚间还有针线活!”周娟知道对着老酒鬼发火也没甚用,平白动了肝火,于是好言好语劝慰着。

    “我不吃饭!不吃!我要喝酒!你不孝顺!你有钱都不给爹买酒,呜呜呜...”周老爹这些年躺在床上,装疯卖傻,撒泼耍赖,嬉笑怒骂这些伎俩可是修炼得炉火纯青。他索性脖子一梗往后倒去,在烂棉絮上疯狂摇头,状若疯癫。

    周娟一看自己老爹这副模样,恨得银牙咬碎,又担心传到邻居耳朵里丢人丢出门去,她上前一把扯过他爹上衣襟,一巴掌伸到他鼻子跟前,“爹!你看看我这双手,它还像个姑娘家的手嘛!我没日没夜洗衣缝补,挣那几个钱够个啥!家里吃嚼哪样不要钱!家里都不够钱给小弟做件像样衣裳,他如今上街拉车讨生活了,身上穿得没一块好布,鞋子底都烂了我都凑不上钱去铺子里买块好鞋帮!爹你到底有没有儿女心!你要逼死我们吗?!”说着自己落下泪来,力竭一般伏在床榻上呜呜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