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高中生物学到生长痛的时候,隋桥刚瞌睡醒,听完老师讲生长痛的表现顺手传了张纸条问他哥有没有经历过生长痛。

    徐历延不理他,传回来的纸条上只有一个“。”

    隋桥撇撇嘴开始回想自己13岁以前有没有生长痛过,然后发现没有任何跟下肢酸痛有关的回忆。他咬了下笔,觉得可能是被院长天天往肚子里塞各种各样的吃的,所以钙补得太过了,根本没空痛。

    然而那时10来岁的隋桥并不会想到在21岁生日的前一周,他迎来了生命里第一次的生长痛,漫长且无法忍耐,他想生物老师说的其实不对,也许真的生长痛并不是物理意义地攀附在下肢肌肉骨骼上的,而是装在眼睛里,会随着眼泪掉落辐射全身。

    隋桥在蛋糕店和店员沟通蛋糕样式的时候,接到了医院的电话,电话里通知他紧急来一趟肿瘤科。听到“肿瘤科”三个字,隋桥直接冲店员摆了摆手,走出蛋糕店,在路口打了辆车,

    “师傅,麻烦去市一院。”

    还有一个路口要到医院的时候后面跟来了一辆救护车,救护车的声音一直在响,响得隋桥心慌,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徐历延,很久都是无人接听,挂断以后隋桥焦躁得一直频繁点亮手机,查看微信置顶的消息框。

    徐历延很少不接电话的,会不会是没戴助听器没听到?

    晚高峰让市一院周围的路堵起来了,旁边的车都在为后面的救护车让行,隋桥等了十分钟出租车都没怎么挪动,直接下了车往医院狂奔。

    每次都是和徐历延来医院看院长,隋桥第一次踏进医院的时候腿都在抖,而且1到3楼的上行客梯维修,他只能绕去另一边的楼梯口。

    隋桥又给徐历延打了一个电话,听到他设置的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到了躺在移动病床上的徐历延。

    “麻烦让一让!”推病床的护士大喊着把隋桥推到一边,然后推着病床消失在拐角。

    隋桥看到全部都是血,徐历延的身上有好多好多的血,左边耳朵上的血尤其刺眼,隋桥冻在原地,整个人如坠冰窟。

    “胰腺癌已经晚期了,并且开始向肝部进行转移。”

    “周围的重要血管也被侵犯,很难进行手术。”

    “我们还是建议病人化疗联合放疗进行治疗,延缓病情加重的趋势。”

    隋桥知道胰腺癌恶化的速度快,但不知道可以这么快。他看着刚打完止痛针昏睡的院长,想起院长第一次把自己胰腺癌的诊断单摆在他和徐历延的面前的时候,院长做了一大桌子菜,说自己很幸运,发现得还算早,这样的话治疗得也早,可以多活几年。

    隋桥呆坐在桌子边上流眼泪,惹得院长很不高兴,“我还活着呢!小桥你给我哭丧啊?”

    钟齐很乐观地表示小桥和小徐要好好上班,不需要担心自己,并郑重其事地拿出了自己的保险单,说:“还好院长很有先见之明吧?放心,我还没活够,小桥答应了要给我换新房子的。”

    隋桥记得那时自己靠在徐历延怀里,闷着声音回答院长:“我一定给院长换很大的房子。”

    隋桥很慢地把头靠在院长放在被子上的手上,小声地说,

    “感觉那天还在昨天呢,院长。”

    “日子怎么过得这么快啊?我来不及了院长,我要来不及了……”

    从前隋桥遇到困难只会跑回院长和徐历延身边,他在很宽大很温暖的羽翼下长大,几乎没有淋到过任何雨水,院长爱他,徐历延保护他,隋桥的痛觉神经被他们藏匿,前20年过得简单又快乐。

    “我刚刚看到哥了,他流了好多血。你们是不是好痛?”

    “怎么痛的不是我呢……”

    隋桥喃喃自语,崩溃地想,为什么痛的不是我呢?既然世界是守恒的,为什么痛的不是我。

    ……

    隋桥是凌晨到徐历延病房的,医生说是车祸造成的昏迷,患者有轻微的脑震荡,别的地方都是轻伤,并不严重,应该很快就会醒了,具体情况等到醒来继续观察。

    隋桥松了一口气,坐在病床边上的椅子上,不太敢睡,如果徐历延在他睡着的时候醒来是不会叫醒他的。熬到三点,隋桥有点支撑不住,定了个七点的闹钟,靠在椅子上眯了一会。

    7点多的时候隋桥按掉闹钟,发现徐历延还没醒,于是外卖了一点洗漱用品和早饭,他跑下一楼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他认为最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人。

    “你好,我是徐历延的妈妈。”

    隋桥记得这张脸,一张漂亮的,十年过去也没有太大改变的脸,也是一张和徐历延很像的脸。

    “您好。”他点了点头,从梁芫身边走过,去接大厅里外卖员手里的东西。

    转回身的时候隋桥看到梁芫还站在原地,像是在等他,他皱了下眉头,装作低头在看手机并不想跟梁芫有太多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