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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安国·古水镇】

    天还未放亮,街巷之间四处蝉鸣,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断续的呼哧声。

    陈家宅子的东厨点上了灯,白烟从屋顶处涌拥而上,干柴不停的烧着,几个灶台齐齐上阵,对面的石板桌上陈列着各种大小的陶碗瓷盘,厨房的小厮们在陈家姑姑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头的工作。

    这座宅子是古水镇里有名的大宅,陈家世代经商,这宅子也历经了百年。陈老爷生前喜爱热闹,每逢重要的日子,都会让子女在宅子旁摆上一桌丰盛的宴席,与镇上的人们一起品尝。这一度成为了古水镇的传统,有很多人期待着陈家宅子的盛宴。

    …

    “如此说来,这陈家老爷子十分有先见之明啊。”青玄拿着一把扇子,背着手走在街上,左顾右盼的看着沿街挂起的灯笼。

    宋简疑惑着随青玄看向左右,问道:“就因为听我说的这一段话?此话怎讲。”

    青玄远远的望向那处宅子,摇着头答道:“本道长来古水这么久,像陈家这样有气势的宅子却只瞧见了这一家。”

    “陈家人早几代就去锦州城做生意了,很多古水的商户都靠陈家的帮衬才存活,和中茶坊的生意也是陈家爷爷促成的。”宋简有些敬佩的说道。

    青玄边说着,边拿着一颗糖递给了宋简。“听你这话说的,陈家倒还算个心善的聪明人。”

    “当然。”宋简嚼着糖,含糊不清的说。

    青玄轻哼了一声。

    宋简觉得今日青玄有些古怪:“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你不太喜欢陈姑姑一家。”她窜到青玄面前,假装怏怏道:“要不然道长您还是回去陪老宋吧。”

    青玄被吓得后退半步,慢条斯理的应声道:“有席不吃,非君子也。”

    又甩开了扇子,凑到宋简身旁说:“再说了,你们家老宋做的饭菜实在是太素,味道也过于清淡,我们还是去吃席吧,快来不及了。”

    宋简一听此言,佯装的不乐成了恼羞之状,拦住了青玄,不耐烦的嘀咕:“还不是因为您是道长,我们全家才跟着您吃素,又受了伤,特意让您吃清淡的。老宋这般照拂你,你竟还说他的不是。”

    青玄收起扇子,将扇柄玄绕于手掌:“非也非也,我只是想表达如此高兴的日子,尽兴吃喝一顿也无妨。”话音未落,便已快步的走向陈家宅子。

    …

    晚宴尚未开始,宋简与青玄刚踏入陈家古宅大门,一座池塘便映入眼帘,此时正值莲花盛开的季节,芙蕖朵朵似仙庭降下的琼珠,红菏菡萏,含苞待放。

    进正院还没走几步,家仆们便送上了茶水,给远道而来庆贺的亲友们避暑解渴。池塘旁边聚集着三五群人,男女皆有,端着一杯茶乐声讨论。走近正堂,人群已经将这里围得满满当当,人群中间是陈家嫂子和她诞下的一对龙凤胎。

    青玄看着正堂,又望向门外:“宅院外的大门在古水已然很有气势,而院内的景致却是可以媲美锦州城的世家大族,有意思。”

    宋简看青玄一直神神叨叨的模样,也扫视着四周,心里暗暗想:这陈家宅子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还是留意点,小心提防着。

    “小简!”

    在宴席的角落,宋简听到兰夏在唤自己的名字。

    “小简,到这边来坐。”兰夏笑着挥挥手,示意宋简过去入席。

    可刚等宋简走近,便愣在了原地,她凑到兰夏的耳边轻声说:“兰夏,这桌怎么都是小孩子啊。”

    “我们也是小孩啊。”兰夏盯着宋简一脸无辜的说。

    宋简看着这群四五岁的小童不停地闹腾着,害怕的躲到兰夏身后,一眨眼的功夫,青玄却已经坐在座位上开始吃起开胃菜了。

    宋简走到青玄身边坐下,戳了戳他的衣袖:“我坐这也就算了,您怎么也坐这?”

    “这席面上,我只认识你和兰夏小姑娘啊。”青玄含笑和兰夏打着招呼,又理所应当的说:“而且本道长本来就是来蹭饭的,管那么多干嘛。”

    宋简嫌弃地喃喃道:“老顽童。”

    正夹着前菜,宋简却瞥见对面桌子上还有个眼神盯着自己,是她。

    宋简轻轻撞了撞兰夏:“她怎么也来了,之前不是还说看不起陈家这种商贾之家吗?”

    “不知道啊。”兰夏摇了摇头:“对了,江倩倩和你一样,也是明天出发去无名山,可能想在走之前凑个热闹吧。”

    江倩倩察觉到她们在谈论自己,更是一副不屑的眼神刻意的让二人注意到。

    待陈家的长辈亲戚们都入了座,这场晚宴也正式开了席。

    “挂灯——”

    陈家的朱总管长声呼道,醇厚的嗓音引得宴会所有宾客往他那看去。

    四面屋舍的二层,走来许多提灯侍女,她们在碧瓦黛檐下候着,一齐将玉间鸟纹花灯挂在柱石雕栏处。不久,还有琴音与琵琶声从上房传出。

    正院内七八张桌子整齐摆放着,席间宾朋欢聚,觥筹交错,座无虚席。陈家姑姑带着一家子亲眷,一桌一桌挨个敬酒,敬到张叔张婶处,还含着情重重地表达着感谢。

    敬酒环节本应跳过小孩这一桌的,陈家姑姑瞥了一眼周围,没瞧见宋简的父亲。嘴角一弯,向宋简走来:“小宋姑娘,今日宋神医怎么没来?”

    宋简起身端起茶杯,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老宋今早起时头疼难耐,实在出不了门,只好叫我来贺喜。祝弟弟妹妹们平安健康,一生随性洒脱。”说完,便喝下了手中的半盏茶。

    陈家姑姑唇角微微上扬,拍着宋简的肩,轻笑出声:“真是个好孩子,快坐下吃饭吧。”转头又笑脸相迎,去与其他宾客寒暄了。

    晚霞残尽,临宅街道上的灯笼在暮色笼罩下,循循显现出昏黄的光亮。随着三两个抢糖葫芦的孩童跑远,街上的人烟逐渐稀少。

    宴席已过大半,陆陆续续有宾客离开。

    宋简和青玄本想就此告辞,可当宋简刚直起身,却被来人用力压着肩膀坐了回去。

    想是来者不善,青玄抬手举扇轻轻地隔开了那人的手,不料止扇的气势,却把那人甩开了四五米远。

    “砰!哐当!”

    “啊!”

    另一桌好几把椅子被这股力撞倒,那人想借力坐起,却不小心又扯到了桌布一角,桌上剩下的茶水一股脑的淋在了那人身上。这一番响动,引得众人前来围观。